# 第十八章 兵分三路

三柱炽热的火光从山头直射入云端，使得漫天的血色一阵汹涌澎湃，形如无声的雷云。强光之下，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阴影，每当狂风携着热浪呼啸而过时，山石棱角空有其形，光影的界限被吹散的一塌糊涂。

这一幕天地变色的诡异景象正是刚出水的葬洛等人所看见的第一幕画。此时，众人耳边还残余着因在水中穿行而留下的嗡嗡耳鸣，头晕目眩间双目的这一瞥从大脑反馈回的依旧是陌生的感觉。

正风疲惫地背靠着葬洛，迷糊着眼支吾说着：“濛大哥，这又是什么地方？呼，我们还没到吗？”

“已经到了。这里便是铜雀山下了。”濛汜一边应着，一边施法引走了众人身上余留的河水。

“什么？”正风说着打了个阿嚏，身上多余的河水刚被抽走，干燥的衣服隙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冷热变幻的风流。“这里是铜雀山？”

“不错，看来那些老家伙们还是出手了。”周围一片虚无中，九氿凝重地说道，“一会儿你们上去的时候可别吓着。”

“我……我就不上去了吧，我就在这陪濛大哥好了。”正风说着曲着腿就要瘫软下去。

“你啊，哪也跑不了，给我老实地跟着。”葬洛一使劲，将正风又给拽直了，“想必此时城里已经开战了，那里可少不了你啊，大神医。”一字一顿地，葬洛咬着字狠狠地拍了一下正风。

“啧，这等时刻，谁还能干等得下去？”濛汜一激动，腮口的水珠也喷出不少，“我要和九前辈一起，去登那云之南。要呆，你一个人留这呆着吧。”

“是啊，正风，你也去城里帮帮忙吧，你医术这么高明，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啊。”也道是芙蓉聪慧，知道正风的胆怯所以娓娓劝道：“战事乱象参见不透，大家一起行动多少也有个照应，虽说，凭你的本事许是一人足矣呢”

“哼，甭理他，这事没的商量。我们先去趟北门，南门就有劳两位前辈拖延了”葬洛押着正风，手中金光刚一亮起，炫光还未淡去两人就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道指向山头的流光。

看着两人离去，濛汜稍一皱眉，便听得空气中传来九氿的声音：“你所见非虚，那小子的气力不过才恢复了六成。”

濛汜叹道：“真是拼命的很呐，唉，要不是那有穹，恐怕有魃现在仍是大陆上的一片福地罢。”

“往事提他无用，有穹的账迟早会还的，眼下我们还是抓紧做我们该做的事。慕姑娘，我有一言说与你，切不可传与葬洛听。此一战不同以往，不论胜负如何，燧人氏的结局都不会太好，你去了中城后，还是劝他们速速离开为上。好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小子，借你的肉身一用。”说完，九氿不由分说就进入了濛汜的体内，伸了伸手脚，朝着天空一路凝水为冰直升而去。

芙蓉听了若有所思，也不多犹豫就顺着下沉的根茎一同遁入土中。不一会儿，天空中九氿留下的冰道也慢慢化作了水滴，洒下一路的寒雨。如果不是岸上的几个脚印，此刻的铜雀山下，仿佛谁都不曾来过一样。

山顶城门下，烈火止不住地燃尽一切。自羲老之后又有两位老者相继战亡，他们分别是白臼与睅桀两位狩猎大师。眼前羲老被巨蚺撕咬地不成人形，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消散在风中。此时，白臼的双手都还未炼化成型，他摇晃着脑袋，朝着羲老连忙吐出一连串的火球，企图逼退正在疯狂蚕食的巨蚺。

然而，火球打在羲老腿上只是高高冒起一团火焰而已，对那些虚幻缥缈的巨蚺竟伤不得分毫。这是因为此时的巨蚺早已踏入死亡轮回，依托岩奔族的身骨铸就了灵魂的姿态。一般的外力自然是伤不了它，而灵蚺却能肆意滋扰羲老的灵魂。

燧人氏自是不知这巨蚺的底细，先吃了一亏，但也为时不晚。睅桀眼疾手快，抬脚就往地上的岩奔族——巨蚺的操纵者们踏去。

尽管龙川早有提醒，还是有几十号人未能及时躲避。只听得头顶一阵轰隆，大地瞬间被烧灼得直冒气丝儿，巨大的脚掌犹如那高耸的城门一般横亘着压倒下来，连同地上的小人和大地一起都下沉了几分。待这一脚踩严实了以后，也没有半刻停歇，睅桀另一脚便早已抬起，准备继续攻击，一旁的白臼也是毫不停歇地开始拳脚相加。一时间，流火在整个战场上四处迸射，焦黑的大地随处可见，空气中干燥无比，再无任何蒸汽可见。

龙须众在烈火拳脚猛烈的攻势下四处躲避，从高空看去倒的确有些慌乱不堪。几百个黑色小点如尘埃一般随着燧氏巨人的攻击四处飘散，仿佛是巨人们手中一张张格点分明的渔网，任凭他们随手兜甩。然而细细看之却也不然，他们在频繁的躲避中仍能精准地选择合适的落脚点。得益于严峻的岩壁生活，他们甚至能在躲避的短暂间隙中以各种不寻常的姿态操纵着巨蚺的行动。数百条巨蚺或是竭力撕咬着，或是凝聚着水盾，或是支撑着其主人的身形，人蛇配合地默契无间就好比一体。

此时，猿七三仍还躺在地上，从空中一拳穿过羲老以后就像一粒飞行的石块倏然失了动力，直直地掉落下来。他断了呼吸，双拳紧握，眉头紧锁，就像一具死尸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在龙须众与燧氏巨人的混战中，一道金光从七三前方不远处闪过，两个少年踉踉跄跄地跌撞向七三的身子。一时间，地面上撑地而起的除了葬洛与正风二人，还有那被外力突然冲撞而醒的七三。

七三紧锁着眉头，双眼打转着无数的疑惑，不仅是因为刚刚苏醒意识还未恢复，更是因为他的一部分灵魂留在了羲老的体内。不论他怎么回想，也回忆不出丢失的那份似乎异常重要的记忆。但是相比丢失记忆，眼下更重要的是这场大战。

三人面面相觑间，葬洛抢先开了话头：“哼，岩奔族么，这般不堪一击，也妄想拿下北门？”

“哪来的娃儿？看着也不像是燧人，这儿可不是你俩玩闹的地方，快给我滚开！”七三站直了身，挥摆着右手，怒目骂道。

“我在哪儿玩可不是你能管的，倒是你们对北门做的事，我得管管。”北门埋伏虽是芙蓉的主意，可此番燧鬼之战敌人也确是多了不少。不管是在南门还是北门，葬洛都多少想为燧人制造一丝胜机。更何况，若是连这区区北门都无法掌控，更何谈那南门呢？眼前正疯狂发力的三位巨人他也是识得的，初来七之央的夜里也随峄王见过诸位。他朝天大喊道：“火字辈的爷爷们，有魃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对那些深陷战事的人来说，葬洛这一喊极少有人听见，听见的人也极少有人回应。唯有刚刚恢复身形的羲老，在高空中晃着脑袋寻找了一阵，瞧见葬洛二人后也只是爽朗的一笑后也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去。

对于众人冷淡的回应虽有些不满，但更令葬洛不悦的，是此时自己正被七三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七三右手举着葬洛，眼神死死地瞪着对方的双眼严肃说道：“小子，在战场上如此不加遮掩地显露杀意，无异于找死！”对于岩奔族这类长期与巨兽厮战的族群，显露杀意只会吓退弱兽，以及吸引那些自以为是的弱兽。真正的强者对于自己将行之事和该行之事都十分明确，不会为此而显露出过多的情绪。岩奔族甚至认为，处理不好杀意是恐惧的一种表现。

“啊，因为我现在是真的想杀了你啊！”葬洛双眼迸射金光，右手提着长棍刚要朝七三抵去，脖颈处传来的一阵压迫感使得他一时提不上劲来，与此同时被封印的还有他的声音。在七三的狠掐下，他很快就被窒息感包围，挣扎着喊不出话来。渐渐地，他感觉前方的视线也逐渐变窄了，七三怒目圆睁的眼珠子几净要蹦出来似的死死盯着自己。从这对眼珠子里，他看到一个软弱不堪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像一个无魂的木偶被敌人随手提着。

眨眼间，他想起自己的族落，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以及那位美丽动人的慕芙蓉……尽管他还有太多未尽的遗憾，但这丝毫阻挡不了疲惫的死亡倦意。在最后闭上双眼之前，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些什么。

“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遗憾，愤懑，不甘，黑暗中葬洛气得不停地大口喘气，可周围的黑暗就像那河水一般，越是吸气就越是难受。头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亮光，他赶忙挥舞起双臂，笨拙而缓慢地飘向亮光。当他从亮光处探出头的那一刻，葬洛才终于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猛然睁开眼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

“哎呀！我就知道你没死！”正风在一旁抚着葬洛，另一只手赶忙往布袋里掏寻着药丸。“那怪人也是傻，竟以为你死了就直接走了”

“不，他根本就没想杀我。”葬洛服了药丸，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说话时也跟上了些力气，“我早就明白，自己的实力有多么不堪一击，哼，只是没想到，会差这么多。走吧，我们也回去继续战斗！”

正风怎么也拦不住前进中的葬洛，他只能竭力地嘶喊着：“什么？你真不要命了吗？你会死的！”

葬洛回过头，冷冷地说道：“生也好死也罢，这就是我的宿命！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只能说明我并非预言之子罢了，但是预言终将会如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