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峄王回归

七之央与九都都是四四方方的建筑，不同的是，七之央东南西北四门上各有银狼山，金牛山，铁虎山，铜雀山四山伫立以作天然的哨塔，且方圆五里内只有四堵高墙围就的一座孤城独大。

峄刚进入南门的时候，当地的年轻人还认不出他来，直至一位稍上年级的老者在街上激动地呼喊他的名字“峄！峄回来了！伟大的王，峄回来了！”。一时间，人们手里的活计全都停了下来，原来盘踞在南门的一股战前的紧张氛围顿时烟消云散。不时有人群在街上围聚起火，欢歌载舞。夜色还未降临，从七之央南门开始一路向北，直至王城，一时间星火连绵如火龙压境，王回归的消息很快就要传遍全城。

一路上多有族人热情相拖，抵达王城时已是深夜了，三位火级的老者在王城接待了峄一行人。七之央的权力以火为源，以打猎的能力为依据将人分为火炎焱燚四个等级。等级越高的，每次打猎所分得的食物也越多。自然的，等级越高的人，就越是年轻越有力量，就越常在边城移动生活。而中心的王城里便没有森严的戎武兵戈，只有和蔼可亲的老者们，耕田织布的女人们和稚嫩可爱的孩子们。对峄来说，这些火炎级别的人才是他最思念最牵挂的人了。峄四下走动，嘘寒问暖，和这些还记得他的老者们，或者说是同辈人们一边流泪一边把酒畅谈。

岚正风和葬洛哪耐得下性子和他们唠嗑。葬洛一到了城里便去四下寻找人魂搜集云湖的情报了。他在城里隔空对话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知吓哭了多少孩子，女人们都避之不及。好在有岚正风这个大孩子在 ，倒是能帮着哄上一会儿，只不过说到底岚正风也还是个孩子，不消一会儿，他就跑到王城的城顶仰望星空去了。葬洛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魂都没消息，四下看去连人魂都有些懒的理他。他一抬头，正看见城顶的人影像极了岚正风，想着该和他好好谈谈合作的事，便也爬上了城顶。

“小子，看什么星星呢？”葬洛走到岚正风身旁，正想嘲笑他几句，可一抬头才发现，漆黑的夜幕上星光璀璨，即便是硕大的满月也丝毫夺不得眼球。星空里群星动静变幻，聚散无常。时而像个漩涡曲卷狂澜，时而像条河流蜿蜒流淌，又有那么几瞬间，星群突然静止不动了，留下一幅神秘莫测的星画。

“我，我有点想家了。”岚正风不以为羞，也没有一丝失落，而是十分平静地说着：“我们百草谷里到处都是大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我从小就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星空到底是个什么样。可如今看到了，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在百草谷里透着缝隙窥瞰的星空有意思些。”

此地的星空若是论美自然也是要强于有魃的结界的，葬洛虽不追求完美的星夜，可说到家，谁人不想谁人不念呢。葬洛从小没爹没娘，因其母亲的缘故才受得族人的照顾。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千户席，嘴边喊的是叔伯姑姨，心里叫的却全是爹娘。葬洛就地坐下，望着星空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挑战王？”

“因为我爹。”岚正风回答，语气依旧十分平静，“我爹没什么本事，就是有点力气，会制些药材罢了。为了一个梦想，他也勇敢地去挑战王了，但是他食用了过多的增幅药散，身子没撑住，死在那儿了。”

“什么梦想？”葬洛问道。

“一个时代。”岚正风伸出手，抓了一把星星，继续说道：“医术的时代。他想把百草医术传遍大陆，让所有人都能自己为医而不用再去乞求蹩脚的半吊子巫医。”巫医最早便是从有魃氏这儿出现的，有魃时代许多部落都效仿他们也流行起巫医的职位。大多数的巫医都是以巫卜为主，医祝次之，不管是对人们的疗伤去痛，还是对人们如潮息丹这样的个人需求，巫医都是能力有限的。面对岚正风的鄙夷，葬洛意外地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倾听着。“我四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学习药理，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制得上等丹药了，那一年该是我活的最灿烂的一年，却也是我爹赴天下山牺牲的那一年。我不顾众人的阻拦开始学毒，整整五年才初有成就。可来到天下山一个多月了，我连碰到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用毒了。”

葬洛若有所悟道：“所以你才要和我合作是吗？”他拍了拍岚正风的肩膀，说道：“你放心，等我有魃重新回归，你的梦想我替你圆了。”

岚正风终于转过了头，流下了一滴泪水，伤感道：“我也很想帮你，可我一心用毒太久，那些与人无害的药材我早已忘了个干净。为了制还元丹，我已经一种一种的试了好多次，可无论怎么也想不起来它的配方了……啊！”

葬洛本来还有些可怜他，听到这么一说，搭在肩上的手狠狠的钳了下去。“那，那你还不快回去问个明白，不是想家了吗？”

岚正风不以为然，不屑说道：“想家干嘛一定要回去啊，我好不容易出来的，外面这么好玩，最起码要看完鬼族和燧人氏的战斗后再走啊。”

葬洛顺手推开了岚正风，起身愤愤离开了，心想自己好在还是厌恶这孩子的。

七之央北门，铜雀山上，密杈交错的林子里，借着夜色的隐蔽，慕芙蓉与尹伊念细细商谈着。

慕芙蓉从布袋里取出一颗水蓝色的丹药，谨慎说道：“阿念姐，这就是潮息丹了，你可要收好！”

尹伊念接过潮息丹，仔细地端详了好久。她手里刚一掂着丹丸，就感觉到丸子里并非实心。潮息丹虽只有弹丸大小，但也不乏精细巧琢。此丹丸里套丸，三种药效分三层嵌套其中，最外层水蓝色的壳上还有波纹雕琢。她将潮息丹妥善拾掇好，拉住芙蓉的手感谢道：“蓉儿，你可真神了，这样的宝贝说取就能取得。”

慕芙蓉捂嘴笑道：“虽是宝贝，但还是要谨慎使用。说来也巧，昨儿我还遇见了这宝贝的主人呢。”

伊念惊讶道：“是嘛！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一头白发一脸白须啊？”说着，她手托下巴假作捋胡子的模样。

“唔，倒不是白须老者……”芙蓉想了想，缓缓说道：“算是个神童吧。”

“神童？”伊念与芙蓉不同，她所在的春夜城里少有外人来往，因此信息多为闭塞，“神童”这一词汇她是听不明白的。

芙蓉解释道：“唔，就是个小孩子罢。”她另又拿出火石散交给伊念，和玉三百叮嘱自己一样叮嘱道：“神童倒是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水下的时间和时机要把握好。这包火石散能祛水寒的，一定也要记得服用……对了？山下怎么这么吵闹，燧人氏今天有什么祭祀吗？”

伊念点头道：“只听说是燧人氏的王从天下山回来了，他们应该是在庆祝吧。”

芙蓉突然慌了神，说道：“王？王回来了？王怎么会回来呢？”

“这是好事啊，肯定是来帮忙守卫部落的啊，这回鬼族怕是又要吃灰了。”伊念说。

芙蓉左右踱步，有些着急地恼气道：“唉，王要是来了，就根本不需要我们花灵参战了啊。”

听芙蓉这么一提，伊念这才想起来计划里还需战斗这一重要环节。“那怎么办，我们要主动出击吗？”

芙蓉摇头道：“就算你出击了，你手下的舞灵可不会跟你啊。”她走了几步，突然一抬头，似是有了主意。她靠近伊念问道：“我记得这次来袭的并不只有鬼族一族，还有岩奔？”

鬼族四次战败，这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拉拢了岩奔族，这才有了流言里一举攻克的汹汹之势。岩奔族以野兽为图腾，他们不像有魃氏有固定的祭祀巫术而只是简单的暴力崇拜。他们不仅身材强健是大陆上的巨人族，而且因常年在山崖峡谷这些艰险的地方生存，练就了一身灵活矫健的身姿。如果说这片大陆上有谁能真正与燧人氏一战的话，那便是岩奔族了。

伊念赶忙说：“没错，为此我们还特地拨了半数人前往南门帮手了呢，冬日城的人马预计明天就能到。眼下我手上还余百人舞灵。”

按照惯例，花灵分南北两部支援。南部是战事的主场，花灵在此负责伤者的运送与简单的治疗。而北部则是因为燧人主力南聚而空缺，留下花灵一部防范未然，但基本上除了北方一些不堪一击的宵小部落外，鬼族是从未绕远北城偷袭过的。

芙蓉犹豫道：“我倒是有一计，就是有些危险。”

“你只管说来，我已经算是半死之人了，不怕他什么危险。”伊念着急地直跺脚。

芙蓉回答：“依着此次的战局，原先我们北门一部定是也要全力支援南门的，可现在的话，就只能引诱部分鬼族至北城开战，就在这里一决胜负了。既然王回来了，明日王城必是要开战事会议的，我去试试能否说服他们在北门布设些陷阱。”

伊念紧攥着装着潮息丹的香袋说道：“好，就这么办，明日我与你同去！”对此刻的伊念来说，芙蓉是她所有的希望，她打心底里信任她，当然也由不得她不信任了。山下火光流离，歌声喧嚷，有芙蓉在身边伊念脸上才稍显得不那么紧张，但她心里还是心绪万千。为了爱情她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姐妹，背叛了部落，甚至有时觉得也背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