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门陷阱

次日中午,沿着一路的火堆余烬,慕芙蓉和尹伊念二人抵达了七之央的王城。王城里有一方小型的台场,来自四方的勇士齐聚一堂在此商议战事。

二人赶到的时候,峄正好在台子上发言:“首先,我要申明一个不幸的消息。有穹氏今后或许不会再庇佑我们了,不论是现在这场战争,还是将来,都不会了。”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突然充满了疑惑和对未来的担忧。还没等他们吵开,峄又说话了:“另外,我这次来便决定不走了,与鬼族长达五十年的恩怨是该好好做个了断了。”底下顿时又是一片喧闹,但要比前者更激烈更持久,有甚者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嘴里都喷出了烈火庆贺。这一次峄不仅没有打断,连他自己也从嘴了喷出了熊熊的火柱,朝天嚎叫着。不大的台场里烈火四蹿,众勇士们以火相庆,仿佛有穹氏撤援一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芙蓉二人趁着喧闹在台场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朝着峄的方向,芙蓉看到正风和葬洛也在对面坐着,循着葬洛的视线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于是芙蓉微微一笑招手示意。

“咦?你跟谁打招呼呢?”伊念探头朝对面望去,有两位少年明显与周围人不同。他们二人皆肤色雪白,上下衣着干净整齐,眉宇间透着一股淡定自若。“那两位可真俊呢!”说着伊念手肘推了推芙蓉。

“哼。喏,右边那位穿灰袍的小子就是做潮息丹的人。他们俩应该都是百草派来帮忙的。”芙蓉指着正风说道。

“什么?百草的人都长不大的吗?”

“哈哈。昨天不是刚和你说过嘛,这种人叫神童。唉,昨天我来的路上就是和他们三人一路的。早知道那爷爷就是峄王,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仓促。”

伊念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望向了台场中央的峄王。从台下望去烈日升在当空却被峄王遮了个严实,而他本身就好像太阳一般光芒万丈。

庆贺完毕,峄王开始继续他的发言:“这次不止是鬼族来犯,还有强大的岩奔族。我燧人氏能否继续在这片大陆上称王,就全系这一战了。孩子们!我将与你们同上战场,共同守卫燧人的圣火!”峄王稍一顿手,又继续说道:“北门既已有花灵族相守,那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南门之地就可尽情酣战了。所有的……”

“且慢。”芙蓉说着站了起来了,“此次,南门将要面对的是双倍战力,固守南门必然会增加伤亡。倒不如设下陷阱,以北门空弱来引开部分敌人,分散作战逐一击破。”

芙蓉站地突然,伊念一反应过来也匆忙站起,就听得台下一片笑语。峄王也大笑着说:“管他是两倍还是三倍,哪怕所有的部落都来,我们一个战场全烧了便是。再说了,敌人从西南远道而来,进攻北门是最远的路线,他们凭什么要去北门冒险呢?”

芙蓉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我提的建议,自然由我去引诱。只求峄王能在北门也设些兵力,待我将敌人引来时好一举击溃。”

“胡说,战场哪是儿戏,花灵族就负责城内接应就好了。”峄王一边说着,嘴里还喷出了烈火。人群里也一阵唏嘘:“就是,花灵就呆在城里就好了嘛。”

人群中,葬洛和正风两人在台下坐着,人生地不熟的好不无聊,可听见有认识的人站出来了便当即也站了起来。对于峄王反对的事,葬洛莫名地偏偏就想要去做。他高声道:“我陪她去,北门能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人。你南门的人爱来不来。”

正风也跟着喊道:“没错,区区北门而已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就连一向自负的燧人氏也有些好奇,这群年轻人的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对于这一计划,峄王也并非全持反对意见,正如芙蓉所说,此次南门所要面对的敌人十分棘手,分散作战也不失为上策。只是五十年来燧人氏早已习惯在南门激战,北门讨巧的战斗方式实在有些不适合他们。方才见葬洛也说要去,峄心灵思忖着北门一计不论成功与否,都是利大于弊的。而且没有葬洛和正风二人在身边叨扰,自己也更能随心所欲地战斗。几番思量后,峄决定同意芙蓉姑娘的计划。他用独眼注视着葬洛,严厉地问道:“花灵族是我们燧人氏的老朋友,不论计划进行的如何,一旦出了纰漏,你可能确保芙蓉姑娘的安全?”

葬落十分嫌弃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说道:“芙蓉姑娘自不用说,即便是他,我也能保他周全。有我在北门替你分担,也免得你提前战死沙场了。”

葬洛的实力峄心中还是有数的,只是毕竟他已经多年未和鬼族甚至岩奔族交战,他们一旦交手,便会有太多的未知数了。此次燧人氏已经失去了有穹氏的庇佑,断不能再因此事失去花灵的援助。因此峄着重强调道:“我还轮不到让你来操心。你们两个可以去北门,但是有一点,即便是死,也必须保证芙蓉姑娘平安回来。”

“哈哈,没问题。”正风一脸嬉笑道,“想欺负芙蓉姑娘,得先问过我哥俩……哎呦”

“说什么呢,孙子?”

葬洛一把掐过正风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我看啊,你最好现在就死了,到了北门也自然没人能伤你了。”

“哎呦,叔!叔!我全听您的!哎呦……”正风疼地一边求饶一边闪躲,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地退出了台场。

台下一位勇士问道:“王,他们这是……”

峄举起手掌打断了他,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场仗有多艰难大家心灵都有数。比起这里,北门反倒要安全的多。他们虽然年轻,自保的本身还是有的。你们还有谁要去北门帮忙的吗?”

众人高呼:“我要陪王留在这里!”“王去哪我就去哪!”“我们当然要这儿亲自见证胜利啊”……芙蓉和伊念此时也马上起身要去追赶葬洛他们商量计划。刚离开台场,燧人氏对战争的勇敢无畏还深深的回忆在芙蓉脑海里,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把战场想的太简单了。可转念她又一想,不管简单还不简单,花灵族的生活总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因着他俩异族人的服饰区别,很快,芙蓉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

“嗨!”芙蓉打招呼说::“你们现在就要去北门吗?”

葬洛郑重地说道:“是的。芙蓉姑娘你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正风趁空逃脱了葬洛的控制,松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们叔侄俩一个能打一个能医,保证你们平安归来。”

伊念刚想接话问问正风有关潮息丹的事,可突然回想起出台场时芙蓉让自己先隐瞒此事,于是蹦出嘴的“潮”字硬是拖了好长的音:“潮……朝北走啊。”说着她朝前指了指。

芙蓉也一边微笑着朝前指了指,一边拉住了伊念的手说道:“朝北走吧,我们带路。”

两人显然愣了一会儿,但也很快回道:“好啊。”“哦,那就有劳姑娘了”

四人一前一后往北走去,芙蓉惚然问道:“唉,这么说来,你们百草族的人还挺能打的嘛,刚才峄王还夸你们有些本事呢!”

正风也不谦虚,从街角的桌子上顺了一把果子一口吞下去:“那是自然!……唔……我们百草可不简单那。我们自小就要学医法,识药理……”

“呃咳。”

葬洛一声咳嗽后,正风便马上反应过来了,“当然了,这次主要还是靠我叔啊,我叔可是差一点就能打败峄爷爷的人呢。”

伊念疑惑道:“咦?你们看起来年纪相差也不大啊。”

“我是有魃氏人,在有魃的结界里,时间是无穷无尽的。”

想到有魃已经从现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了,葬洛便又补充道:“早在燧人时代以前,就已经有我们有魃了。所以我自然要比你们年长。”

“竟还有这样神奇的族落,外面的世界真是有趣啊!”伊念接过正风递过来的果子,刚尝了一口,就喊到:“呀,真甜!”

“是吧,我昨天刚发现的,可好吃了。”正风一边说着一边将果子分给众人。自从昨日尝了这种叫百乐果的红色果子,正风嘴里就没停过。这种果子色泽彤红如火,只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果肉鲜嫩多汁,入口之后不仅香甜如蜜,还能提神醒脑。燧人氏平常铸铁之余都会吃上几颗回元补气,但是这果子却不能多吃,否则会一直不停地发笑。正风自恃自己是药理精通,一点也不怯燧人氏好心的劝告疯狂往嘴里塞,常人照他这么吃下去,怕是早就笑成傻子了。

葬洛一边推开正风伸来的手,一边嫌弃道:“吃,你多吃点,迟早把自己吃成傻子。”

伊念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呀?什么是傻子?”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正风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管他呢!出发咯北门!”他把手里的果子往后一洒,朝前直奔而去。

众人抵达北门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一顿花灵族特有的百花菜宴后,芙蓉从包袱最深处拿出一张大羊皮,上面画着整片大陆的地图:

七之央正居中央,四方山城围聚在旁。从左到右,往北有百草族的逍遥谷和花灵族的九都,往南有岩奔族的千目崖和无渊氏的无量大海,海上的一座孤岛则立着雁回族的通天塔。

“这里。无情道”

芙蓉指着千目崖通向七之央的一条山路说道:“按照以往鬼族的行进进程,三天后他们便会抵达这里,稍作休整后过无情道,再直行向东三百里就是七之央南门了。而我们要做的……”芙蓉着重指了指这段无情道说着:“就是赶在他们走出无情道道口前接触到岩奔族或者鬼族的某个领袖。”

“也就是说,明早就要出发赶往无情道。”葬洛看着这张没有有魃的地图,略有伤感,他出世才不过三天,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有魃时代的再度回归,而更深一层的便是他对燧人氏的仇意。比起和其他族落争夺王位,他更乐意于从燧人氏手里亲手夺走,这也是他愿意出手帮忙的原因。

芙蓉收起地图妥善放好,点头说道:“没错,天一亮,我们就在北门集合,直赶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