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 出水芙蓉

“且先听我说完。”

经过这一上午的赶路奔波，葬洛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了，但他依旧已笔挺挺地站立着，尽量维持着说话的平稳气息。

“我想，从第一眼遇见你时，我就是喜欢你的。在河边的时候，听闻你落水的消息我不知怎的就乱了方寸，无论真假，我都无法接受你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来不及多思考什么我就跳下去了，也顾不得这要命的水。要知道我身上是肩负着重要的使命的，在一切决断之前我断不能轻易地死去。而在临死前，我脑海里想到的竟然是你，当然这一点我并不惊讶。”

葬洛停下来长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呼！听了尹姑娘的事后我才终于确认，我确是喜欢上你了。从木屋里的那一瞥，你蜷在角落里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回来路上我们喝着花酒听你讲这世界的趣事儿；七之央城里你主动请缨要去诱敌，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样的例子我想我可以说很多，但是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话，我喜欢你！我来这儿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因为我怕要是不追上来，就一辈子也找不着你了。你……我，你愿意等我吗？哦不是，等战事结束了我可以再来这儿找你吗？”

“我……我……”芙蓉支支吾吾地朝伊念望去，尽管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拥有一段爱情是芙蓉梦寐以求的事，尽管她对爱情还一无所知，甚至对葬洛的感觉也并非明朗，但好在并不反感呐。等伊念稍一颔首，芙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愿意！”

“哈哈哈哈！”九氿的笑声在窟里四处回荡着，“小子，你可真有意思！今儿我高兴，算我绕你一个人情！哈哈哈哈!”

葬洛稍一卸力，往旁边一倚拄着正风道：“呼，呼，前辈，这么说可说笑了，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一会儿回北门能麻烦您出手相助吗？”也就是这时，正风才真正体会到葬洛的身子有多么沉重，此时的他又是多么的疲惫。在日后的相处中，这份重量将不断地靠在他身上，哪怕有一天他的重量也变得足够强大了，前者仍旧会一直靠着他。

“好说，继燧人氏后，要能再会上一会那岩奔族人，那我此生也算不虚此行了。”九氿忽又附身至那石鱼上，从嘴里咔咔作响地吐出一道寒气，在壁刻上石鱼蹦出来后留下的空洞处又凝固出一条冰鱼来，模样与石鱼一般无二。

“多谢前辈！那……那我们这就动身了，慕姑娘，我会再来找你的！”葬洛望着芙蓉，心里是一万个不肯离去，怎奈事关峄王以及他所持有的王位，要想重现有魃可不能随意分心。

“啊？你这就走吗？”芙蓉还沉浸在获得“爱情”的喜悦中，这一会倒是表现出真切的失落。伊念在一旁也娓娓道劝道：“是啊，也不用急着回去嘛。我们走之前已经通知族人设下陷阱了，待岩奔族人上得山来，燧人氏该是早已在那儿备着了。”

芙蓉双手轻轻一拍，朝葬洛走近了几步嗔怪道：“再者说，有那天下第一的峄王在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就我看来，这场战争远没有之前的四次那么简单，倒不如说峄王是不得已才回的城。而且……而且据说就连有穹氏也参与了进来，此战燧人氏不论胜负必将伤亡惨重。”即使龙乐兄弟是敌人，但他们的话也是值得相信的，葬洛最担心的就是燧人氏重蹈有魃的覆辙。这样一来，不但手刃燧人氏的夙愿无法成功，以武定王的规矩也极有可能随着燧人时代的结束而被废除，若没有王的力量是决无法与有穹氏为敌的。

“连有穹氏都来了？那战局不是更应该胜券在握吗？”伊念刚想继续说什么，譬如有穹氏很强大云云的赞誉之言，忽被濛汜在一旁轻扯了下衣角，方才欲言又止。

“不，这一回他们是敌方阵营。”

葬洛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除了濛汜众人皆大吃一惊，他狠狠地拍了下鼎沿，空啐了一口说道：“哼，我就知道，这帮低贱的家伙! ”

且不说如今无渊与有穹分掌上下，各司其职，按源祖说他们本就是同属一家，更应该是势均力敌，互相扶持的两个友好种族才是。可生物在漫长进化的历史中不仅留下了对大陆上异能的掌控能力，也包括根深在心里的上尊下卑等等的陈旧条规。

于是有穹氏便愈发地自大自负，愈发地盛气凌人;而无渊氏则不甘屈就，愈发地向上挑衅。一时间，海天再无宁日，风云变色，狂涛无情，直搅的大陆上生灵涂炭。直至各族的勇士们一一挺身而出，用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阻止了他们的争斗。所幸的是，两方的领袖在战后都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一举消灭对方，而且对大陆尤其是对自己的损失都太过庞大了。

于是乎，无渊氏便乘着气头带领众人一下子深入海底再不上陆；有穹氏则一飞冲天，开云辟雾再不下天。随后两方族落不断更迭至今，虽然他们各自的族里都依着海拔地势分化出了极地派与近地派，前者较后者自然更顽固守旧一些，但双方的敌意却从未消减分毫，尤其是近地一派的两族小打小闹的常年滋事。

“葬洛说的不错，就在来的路上，有穹氏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石鱼缓缓调过头来对着大家，唆一口冷冽的寒气喷向空中。登时，一块立体版的七之央地图赫然出现在半空中，地图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微微变幻着，如雾如蜃好不缥缈。在地图的的正上方，几簇大块大块的云岛正朝着七之央缓缓飘去。“他们倒是会偷主意，把我们的那套全搬了去。待几方云岛一一飘至，降天水以助岩奔，没有了火种燧人氏必败无疑啊。”

没想到九氿虽然表面上不理不睬的，暗地里却也一直在查探着消息，想着之前还有些埋怨的情绪，葬洛不觉深感愧疚，于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早些完成前辈的遗愿。“前辈，若是能及时赶上，你可能将那云岛连水带云都给冻上？”

“哼！正有此意。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哦？”九氿的驭冰术虽然是大陆上唯一的特例，但是在这片大陆上每天都会有新的异能诞生，有旧的异能消亡，所以被使用人口基数更小的异能往往更容易被更替。然而数量也并不能决定一切，九氿的异能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就连他自己也没个数呢。

“那……那我们花灵族呢？”

听了葬洛之前说的，伊念不觉担心起族人的安危来。虽然她已然是一个背叛者，一个战场的逃兵，一个触犯了三戒的人，但她也曾是春夜城的主事。

“岩奔族一向是尊崇道义的，既然花灵族已经撤离那便应该是安全的。只是万一嘛，战场上的事，谁说了算呢？他们也绝想不到我们的存在不是？”九氿说着，又朝图上吐了一口寒气，这一回倒多了些细节，依稀可以看见北门几乎已成了座空城，留驻的花灵族也大都在去往南门的路上，而这其中又有大部分人都留在了中宫。铜雀山下，龙须部队两百多巨人皆站立不动，仍旧沉睡着。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安全而又平静，可众人皆明白，这其中暗藏了无限的杀意。更何况，这幅图是九氿根据自己的记忆而制的，过了那么久，也不知生了什么变数。

“真要个有万一的话，我们会尽量保护她们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动身赶路了。这会儿岩奔族人怕是都已经苏醒过来了。”葬洛微一抬手正想要唤出金绫遁行，可怎料体力过虚手中只一道微光转瞬划过。“我……呼呼……前辈，能再劳烦您水上开路吗？”

九氿魂魄早已经游离到了窟外的一条小鱼身上，在窟口来回游着像是在活动筋骨。几人正欲动身要走，只听得濛汜在后方大喝一声“让我送你一程！”，应时，窟口的薄膜应声抖动起来，从边缘开始一道接一道的水流迅速流向窟内的巨鼎中，本就满载的巨鼎止不住地往外涌水。不消一会儿，眼看窟内的水位就要没过正风了，从窟口的薄膜上“啵”的一声一个球状的透明薄膜分离了出来。小球不偏不倚正好套上了他的脑袋，很快，所有人都被套上了这么一个小球。这时，水位才开始飞速升涨，眨眼间石窟内外就被湖水全全贯通了，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石窟刚连通的时候，突如起来的水压还是让众人有些不习惯，但相较之前葬洛那般暴力的下水已是好很多了。更有趣的是，在小球的作用下，众人可以随意眨眼，自由的呼吸，甚至开口说话，尽管小球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芙蓉与伊念倒是有些经验，不至像葬洛与正风那般笨拙，她们放松着身形，稳稳地飘至濛汜一旁，对着葬洛二人比着手势。

不知何时，之前在濛汜手中出现过的那颗小珠再次凝聚于他胸前，只是这次这颗就要大很多了。濛汜鳃纹尽显，在水中大喝一声。

“开！”

待这一声喊话刚传到葬洛那儿的时候，一条水井一般的通道横亘于水中。道内两端看的见的仍旧是原来的湖水，而中间四人所站立的地方却是中空的，从外面看去，就好像是在水中的一粒透明胶囊。濛汜在外面把头探了进来对众人说道：“小兄弟，我先把她俩都送上陆去，回来就送你们去七之央！”

“我……”伊念实在是不放心族人，犹豫着也想要一同前往。也正是因的芙蓉深知伊念的心思，还未等她开口，芙蓉就抢先说道：“我也一起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出的主意，怎么也应该由我来善后。阿姐你就放心去吧，蓉儿这么聪明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吗？”

“蓉儿，你……”伊念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遂直接紧紧抱住了她，“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嗯！那是自然！”

随后，濛汜就先行将伊念送上了岸上，简单的告别后就快速回到了管道附近，他在道旁轻轻拍了下管壁。“轰”的一声，后方的水开始往前压来，前方的道口不断向前开拓。说也奇怪，管里的水流竟能恰好推着三人众往前滑行，就好像水浪里有三只无形的手在稳稳地托着他们一样。三人在管道里疾速滑行，也顾不得欣赏湖底的奇异景象，径直朝七之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