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 虎子当口

距离七之央大约十公里左右，有一处平原，郁郁树林空缺的地方十余户小木屋零星地坐落其上。木屋门前斜插的火把刚刚熄灭，黑夜就被清晨的朝阳所接替了。此地是雁回族迁徙途中的一个休息站，因这林子里原有老虎盘踞，遂名为虎子口。

林子里窸窣作响，慕芙蓉提着油尽灯枯的灯笼，缓缓移步上前。赶了一晚的夜路，此时的清晨她只觉又冷又饿。她蹲下身，采下几株绿草，和着朝露生嚼了起来，绿草纵然鲜美多汁也难解饥饿。想要真正的食物，还需等上一个时辰左右，那时雁回族的人才会陆续来到此地。

雁回族下有众多分支，一路分支对应一条路线。雁回取的便是大雁飞天，逐年回返之意。雁回族除了南方海岛上一座擎天高塔外，再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他们围绕着各自的线路，一边行走一边和当地的部落交易所需，在大陆上不断地循环往复。虎子口一地，是雁回多数分支都会途经的一站，但他们总是隔着时差分拨而来，因此虎子口的屋子也只有寥寥几户，大多数时候都是无人居住的。

慕芙蓉随手挑了一户略显破旧的屋子往里走去，挑了个空旷些的角落铺上席子，在角落里蜷缩着躺下了。她只是稍作休憩，并未熟睡。等一会儿雁回族来了，她还得寻得上次来过花灵的商客玉三百。按照约定，慕芙蓉要以灵芝，燕窝等等九都特有的珍贵药材与之交换潮息丹两颗。

两个时辰后，周围一阵喧闹声聒噪而起，慕芙蓉睡眼惺忪，眼前朦胧中好似有一点星光闪烁，同时伴随着一股温暖的热流在周身流走。她一卯劲睁开了双眼，一簇火堆在屋里烈烈烧烧着，火堆旁围坐着一老二少三名男子，窗外人影幢幢，想来定是雁回族回来了。屋内三名过路客中，最年上的那位身后有流火厮绕，他们一言不发地吃着烤肉，直至其中一个较为斯文瘦弱的少年瞧见芙蓉醒了后招手道：“姑娘，来一起吃吗？”

此三人正是天下山上下来的葬洛一行人。

慕芙蓉走近火堆，接过肉串微笑道：“谢谢。你们是燧人氏吧，可是要赶往七之央啊。”

“你怎么知道。”岚正风困惑地挠了挠脑袋。

芙蓉解释道：“我叫慕芙蓉，花灵族人。昨日你们燧人还差信使来求援呢，此次应战鬼族可要加倍小心了。”

峄放下肉串，拱手谢道：“一直以来多亏有花灵族相助了。慕姑娘星夜赶路，不食不寐，可是也要去我族七之央相助啊。”

慕芙蓉点头称是，说道：“正是。稍等待我与雁回换些物什便可立即启程。”

峄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此处距离七之央不过半天脚程，慕姑娘你大可多休息一会儿。”

岚正风好奇道：“是啊慕姑娘，我们也不着急。这回有我们仨在，这场仗定输不了。诶，你是有什么宝贝和雁回族交换吗？”

面对少年的自信，慕芙蓉心灵虽然有所质疑但还是很愿意相信的。她拿出布袋里的几株药材展示道：“几株灵芝，五色花罢了，包里倒还有些燕窝，想换些丹药好备战事所需。”

岚正风突然坐不住了，战起身来急说道：“丹药？不用不用。有我百草神童在，什么丹药没有。上能疗神强骨，下能去伤止疼，不过嘛”，不知何时，岚正风手里多了瓶白色的药瓶子，笑着说道：“我最厉害的当属用毒了。”

对于岚正风的传闻，她早先听玉三百说过一些，因为这制作潮息丹的药师正是神童岚正风。即便这药师已站至身前，潮息丹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为上，慕芙蓉想着决定还是要按原计划去换药，她故作惊讶道：“哟，传闻中百草族里四岁读医法，十岁便能制得上等丹药的神童，就是你啊。”

“对了！对了”岚正风开心地笑着说道：“你瞧这瓶药粉，只需一勺便可让人失去五感，身处黑暗麻痹中窒息而亡。”

“哼，雕虫小技。”峄一边说着，一边夺过药瓶子在手心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对芙蓉略感歉意地说道：“这孩子虽是顽皮了些，但还是能用的上的。七之央一战还有劳姑娘了”

岚正风一脸失望地喊道：“啊！这可是花了我一周天的心血啊！峄爷爷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嘛，我现在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慕芙蓉突然有些不明就里，觉着遇上怪人了，正好这一番休憩也回了些元气，当务之急也该先把丹药的事解决了。她起身作揖，对峄微笑道：“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互相帮衬嘛。那你们继续坐会儿，我先去换些丹药来，好抓紧赶路。”她刚一出门，便突然觉的这潮息丹怕是有些不靠谱，可箭在弦上，不得回头了。她莲步辗转，快速隐入了川流不息的雁回人流里。

慕芙蓉这一走，岚正风刚想跟上，却被葬洛拉了回来。葬洛远离大陆已久，虽然一路上听正风说了一些，但对世间的格局还是不太了解，此时他默不作声，认真聆听着芙蓉说话，不觉中竟望地出了神。他倏然觉得，眼前这位芙蓉姑娘似乎有种特别的气质在吸引着他。虽是初次见面，他说不明白，但他确信他并不厌烦这位姑娘。相反的，岚正风他就是厌烦的。

葬洛一把拉回岚正风，略显恼羞地喊道：“这几天不是说要给我制还元丹么？原来是在耍我？”说着就伸手要去揪他的耳朵。

岚正风一边躲闪着一边叫着：“哪有啊，我有在做的啊”

峄不再理会少年间的厮斗，他站起身，将身后流火收起，往屋外走去。不一会儿，两位少年也跟了出来。慕芙蓉自是看不见了，但他们看见两拨服饰上略有不同的雁回人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挑换着物件。这些物件里有燧人氏的铁器兵甲，百草族的灵丹妙药，花灵族的陈年花酒，岩奔族的兽皮狐裘等等，其中也不乏些珍贵稀缺之物。

峄停留在一处交换燧人铁器的摊子前，摸着一把劈柴短斧，长长叹了口气，他多怀念过去和族人在一起的时光。既然已经因为葬洛惹恼了有穹氏，峄决定，这次回去后就不再走了。

“老先生，您是要这把斧子吗？”摊主上下打量了下峄，觉得他浑身上下唯一值得一换也就一身兽毛羽衣了，他指了指对街摆着的几十坛花酒说道：“要不这样吧，老先生，我看您体格强壮，应是有些力气的。这把斧子您要是喜欢便拿去，只要帮我把那些花酒搬上我的马车就行。”说着他指着街口停着的好几辆马车，“您看那几辆，标‘禾’字旗的，就是了”

峄谢过摊主，接过斧子，小心地别入腰间，然后硬拽着两个少年去搬花酒了。刚抬起一坛酒，一阵花香迎面而来，沁人心脾。摊主还在对面热情言道：“这花酒可香的很呢，你们可以拿一坛子尝尝去。”

另一间屋子里，慕芙蓉刚和玉三百完成交易。慕芙蓉先将两颗潮息丹分开藏好，再用布袋把剩下的一堆廉价却实用的疗伤药散装上。她有点不放心地低声问到：“这潮息丹，当真有效吗？”

玉三百打包票说：“慕姑娘你且放心，我玉三百的信誉在雁回里可是说的上的。”他从身后的大匣子里又掏出一包药散，叮嘱道：“我听百草的老药师们说，在水里呆的久了，身子受潮容易生肺病，这包火石散能化淤驱寒的，你也拿上罢。这水里的药材纵是再珍贵，也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啊！切记，下水不要太久啊。”

慕芙蓉接过药散，点头说道：“知道了，玉叔叔。以后常来秋日城看看啊，我们都爱听你讲故事呢。”

玉三百笑道：“好，好。等这趟走了百草和岩奔后，就去看你们，顺道给你们带些岩奔的绒衣，你们那儿有些城里可是冷的吓人哩。”

慕芙蓉笑着迈出了屋子，有了玉三百的话，这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她回到原来的屋子，却发现三人不在屋里，便去街上寻他们去。不一会儿，在街口看见了抢着喝酒的三人众。

慕芙蓉略带自豪地微笑道：“哼。怎么样，我们花灵的酒可上口啊？”

“好酒哇，酒香散不尽，花蜜醉人心。”峄啧啧称赞道。

“应是还添了好几位味药材，我感觉气血通畅了许多。”岚正风晃了晃脑袋说道。

慕芙蓉拍了拍鼓鼓的布袋说道：“好了，酒足饭饱，药材齐备，咱们抓紧上路吧！”

“上路！”岚正风似是有些喝醉了，高声喊到。

峄坐上一辆马车，对芙蓉说道：“好心的禾家人送了我们一辆马车，虽然小了些也还够用，都上来吧。”

马车载着他们四人离开了虎子口。当天傍晚，夕阳尚未落下，他们便抵达了燧人氏的领地，七之央。慕芙蓉和他们在边境吃过晚饭，便分开各自行动了。她还得赶去七之央的北门，与春夜城的伊念部队汇合。而峄则领着两个不听使唤的家伙去往中心的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