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双龙重飞

旭日方从东方探出头来，昨夜的酣梦还可回味几许，睡眼朦胧地，如烟般懒懒地飘上高空，盘下一身灰白云衫草草作了衣裳。此时，月亮尚还逗留在西方未曾离去，与旭日东西而对互相私语。日月同辉，地上还瘫沉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一片苍白的林中一道金光忽的迸射而出四散开去。霎时间，白雾被猛烈地拨开，一股接一股的雾浪由里向外地剧烈翻涌起来。整个林子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型的沐浴，哗然洗去了一整夜的污秽。脱下白雾的那一刹那，林子原本该有的颜色也终于回来了，随着天色渐亮，一切突然都明朗了起来。这一道金光的源头，此时正被葬洛紧紧地握在手中，原先他手中那条柔软无力的绫段不知去了何方，随之替代的是一把闪烁着金光的长棍。

方才这一道强光不仅刺盲了龙乐同时连同葬洛自身也被波及了。虽然龙乐在第一时间就本能的闭上了双眼，但是强光带来的刺激还是灼伤了眼球。此刻映射在龙乐眼前的并不是一片空洞的黑暗而是不断变幻着的五光十色的流光，流光在他眼前不断闪烁像一群蚂蚁在眼球上疯狂撕咬不断刺痛着他，一时间就像坠入了极光的世界––一个没有黑暗的世界。

而葬洛就不同了，即便是失去了双眼，他依旧能依靠氏族相传的阴阳眼来探寻世界。所谓上眼望因，下眼望果，阴阳眼也称作因眼。有魃氏族的因眼是生在普通肉眼上的一套独立的器官。它不像肉眼可以通过睁合去控制有无，从它发育成熟的那一刻起，世界上不断变幻着的气，脉，魂，魄等等元素就无休止地被映射其上。这样一来因眼的眼皮就显得有些多余了，随着有魃氏的代代相传，因眼便渐渐融入了肉脸之中，所以如今去看有魃氏已很少有见四目之人。

对于葬洛而言，果眼的致盲过些时间就能恢复，而因眼则完好无损，不断地将这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传达给他。此时在葬洛的视野里，龙乐整个人的型色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他心田流走的命气，后颈悬挂的脊脉这些毫无实形的东西。他双手微曲引棒挥起，举过头顶时，右手往下猛的一收，一棍子呼呼作响朝着对方脊线处的位置横扫而去。

龙乐纵是双目不见人事，但敏锐的双耳依然能有所听闻。慌乱中，他听到左边有一股急风作响，常年堪探情报游走于生死瞬间的他立马就察觉到了前方的杀意，本能地，他侧步往右一退同时右拳紧忙向前挥去。从旁人看，这一拳确是打在了葬洛的脸上，连他的脸颊都有了凹陷。可从龙乐看来，确切的说是他的触觉来看，他这一拳什么也没触碰到。

是的，此刻站立在龙乐对面的自然不是葬洛本人，而是他残留下的一个幻影。幻影的右边，葬洛于空中一个转身夺棍而出朝龙乐迎头劈去。龙乐连忙收回右拳，两手交错绕于头前以作格挡。未曾想，这一棍力量惊人，势如破竹，直打得龙乐像弦上之箭轰然后滑退去。眨眼间，龙乐后退之势尚未停缓，葬洛从他背后突然又是一棍横扫而来，将他略带倾斜的击入空中。紧接着从龙乐下方又一棍子贴背而来，冲力使得他在空中不断翻滚，不多周后，接连的棍棒从力的最远端凭空出现然后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龙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束微弱的光，被葬洛那镜子一样的棍子不断地挥打不断地弹射。不觉间，大片的林子早已沉在了下方，龙乐自身也感觉到他在不断地上升，葬洛那金色幻影出现的地方已经依稀可见稀薄的云雾。刹那间，太阳从远方的山头露出，天下恍然一片大白，龙乐觉得自己像是被谁轻轻地抚摸了下眼睛，一抹温柔的光芒彻底覆盖了那些四处流窜的炫光，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宁静，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凛冽的夹杂着高空寒气的杀意。

“喝！”葬洛高举长棍大喝一声将龙乐重重地敲下地去。龙乐在空中急速下坠，身旁划过一个个金光灿烂的残影，这些残影虽然都是静止不动的，但他们每一个都展现着一副充满力量的姿态。有魃氏是时空的宠儿，他们在任意的时间任意的空间里肆意穿梭，仿佛宇宙就是他们无尽的游泳池。然而宇宙再浩大，也不会存在两个相同的个体出现在同一片时空里，即便把范围缩小到一小片林子里。当葬洛从另一个时空穿回来时，原来的他就成了一具残影，随着光线慢慢消散，但他在那个时空里所经历的时间和跨越的空间都将在回来的一瞬间压缩成巨大的能量。

林子很快又回到了水平线上，眼看着龙乐就要摔在地上，倏然从林子里蹿出一道黑影将龙乐稳稳地接住后遁入了林子里所剩无几的黑暗中去。林中一杈纤细的枝上，龙乐兄弟双双蹲着，其中一个头倚着树干正极其缓慢而沉重地吐息着。另一个人给他蒙上了一条黑布，紧了紧绳结后从树枝上轻轻跃下，走到林子前的空地上，应时，本应在空中的葬洛凭空从平地上出现。

“既然是兄弟，为何不一起战斗呢？这般躲躲藏藏，怕是临死也相聚不得啊！”葬洛说着话的功夫，手里的长棍愈发闪亮了些。

“不相聚才最好，兄弟中但凡能活下来一个，就一定能比死的那个活的更精彩，不是吗？。”龙乐指了指他下来的地方说着：“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兄弟就在那坐着呢，可是你过的去吗？

又一个残影留在了原地，几步之外长棍在葬洛手中旋转着，金色的流光划成了圆圈。“你俩可真是像极了，一样的开始，一样的结束。”语毕，他猛的握住长棍夺步冲来，仅仅五步之遥，不过一秒不到的时间，两个幻影已残留在他身后。他像一匹饿狼从空气里蹿出，他挥舞着他那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獠牙向龙乐咬去。

“啪！”棍子打在了地上，而敌人却早已不在原地，葬洛自身也因为过大的冲力而失衡摔了下去。摔倒的同时，他迅速将后背转了过来，注意着后方的情况，果然看见龙乐在后方淡淡地笑着。不消一会儿，面前的龙乐忽然失了踪影，葬洛警觉地回头查看，一记快拳赫然袭来，将他彻底的打趴在地上。

“我是瞎了。”林子里的龙乐说完，空地上的龙乐又接上道：“我可没瞎。”

“你的速度很快，快的离谱快的惊人。”

“快的不可思议，这份速度使你看起来很强。”

“世间万物都惧怕速度，畏惧快的。”

“恐怕慢的，速度就是生命！可我们不怕。”

“因为我们就是速度！你是有些快。”

“那我们比你更快不就行了。”空地上的龙乐一脚踢向葬洛的头部，眼看着对方被踢得人仰马翻，只是脚步并没有任何实感传来，看着脚下旋转忽然凝滞的葬洛，龙乐立马明白了这已是个残影。他身形一闪，在他兄弟休息的方向夺路而出，将刚刚现身的葬洛牢牢抓住，他猛地一甩将葬洛扔向正风所在的树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都说了，你的速度还远远不够啊。你根本赢不了我们的。”

“不仅如此。”林子里的龙乐说道：“你作战的意识也还不够，你完全不了解你的对手，明明都意识到我们的数量优势却放任不管，你根本不可能赢的”

“不论是现在。还是即将发生的攻城战，你们都是注定要输的。”龙乐行至葬洛二人跟前，掏出短刀准备动手。

“不过岩奔野族，如今也当这般猖狂吗？你看着吧，燧人氏这一次也能守的下来。”葬洛啐了口吐沫恨恨说道。

“哈哈哈，我们岩奔自来粗野。打仗谋策自有那鬼族相助，我们粗人只管在战场上厮杀便是。最重要的是，此番连有穹氏也站在了我们这边，你们还有什么胜算呢？”

“什么？有穹？”葬洛眉头微皱，莞尔一笑道：“哼，先有魃，后燧人。有穹还真是毫无信义啊。”金光暗淡下来，手中的长棍也缓缓变幻回金绫。

“有魃？你是……有魃人？小兄弟，就算是为了复仇也要理智一些啊，凭你一人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你要是不再插手燧人的事，我们倒还能放你们一马。”龙乐朝后方吹了声口哨，林子里的龙乐缓缓走了出来，除了呼吸仍有些沉重他看起来似乎毫发无伤。

“你可相信，百年内，不是我就是别人，我有魃氏必将毁灭这片大陆？”葬洛笑着，抓住了身旁岚正风的手。

“去他球个大陆，信不信的，不如活个痛快先。兄弟，你要是真有心事的就快走吧，这可不是你能趟的浑水。”龙乐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把着短刀逼上。突然，一声熟悉的笑声响起，岚正风在一旁不知何时揣了一手药粉朝着迎上来的龙乐洒去。顷刻间，龙乐顿觉五感尽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虚无地狱。

“这趟浑水我趟定了！”葬洛说着，拉着正风闪到了天上，朝着北门闪电般地烁烁前进犹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