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寻寻觅觅

葬洛在岸上来回踱步，想了没多久，一边喊着正风一边伸手就要去拽他。正风倒也不傻，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要被扔下河去。他往后缩着，疯狂的摇着头说道：“不去不去不去，哎哟这吃人的水，要去你自己去。”葬洛可不跟他啰嗦，啧了一声，一个穿梭绕到他后头拽着他的衣领就要往河里冲。

九氿幽幽地钻入一条鱼的身体里，事不关己似的在河里畅快地游起来，同时吐着泡泡连连嘻笑道：“去不得，去不得哟。你俩下去了可都得死哟。”

“不试试怎么知道！”葬洛的身上泛起一层微弱的金光，较之之前黯淡了不少，显然之前的作战和赶路都消耗了不少体力。只听得河里一声沉重的咚声，连水花都未曾泛起，葬洛就拉着正风下到河里去了。这二人都是从未下过水的人，他们哪里知道水里没有空气这一说呢。尽管葬洛借着时空穿越的冲劲一股脑地冲到了河深处，但刚从结界出来的那一刻，黑压压的水疯狂地挤压着他们，双眼预感危险似地紧闭着，然而突然窒息的恐惧感又使得他们怒睁着双眼。正风想叫喊什么，一股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塞满了他的嘴，胸腔里一阵翻涌好似要炸裂一般，难受地直叫他手脚并用同手同脚手舞足蹈地想要往上抓些什么。葬洛抓着正风在水里疯狂的左右冲撞，河岸被冲击得不停波涛起伏着，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如死亡的呐喊般张开了嘴呜呜叫唤着什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只青黑色的鲤鱼缓缓浮游至他们周遭，两只小眼呆滞地望着前方，双鳍微微煽动了一会儿，突然间猛的一个鲤鱼摆尾。顺着鲤鱼尾巴摆动的方向，河水登时从中间被划了道口子，上一层的河水像喷泉一般顿时飞冲上去，下一层的河水则刚刚好没颈。飞天的河水很快就要应着重力强打下来，二人趁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也没工夫去思考憋口气的事，自顾自地像着了魔似的一边呼吸一边咳嗽。河水重新合上的时候，二人还在吸着气呢，死亡的压迫感再次席卷而来，只是这回，有那九氿附身的鲤鱼在一旁时不时地切割着河水。九氿快速摆动着尾巴，奋力的朝前游着，葬洛两人只能跟在他后面，等着他将河水劈开的瞬间去冲刺，一冲就是十来丈。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好一会儿，葬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前辈玩弄了，而下一秒河水已经重新合上，他顾不得河水的阻拦，对准了上方以迅雷之势火速蹿出水面。

二人在空中光影轻点飘忽不定，轰然间重重地摔在了岸边的一颗树下，绿色的树叶簌簌落下了一大片。经历了水下这一番生死磨难，重新回到大陆上后顿觉无限的自由，一切行动原来都是那么地自如畅快，与水下那举步维艰的情形大不相同。正风躺在一旁犯起了恶心，一阵一阵地吐了不少河水，阴差阳错倒算是帮他轻微地洗了下胃，之前百乐果中毒的症状好了不少。

葬洛艰难地支起身子，手上金绫闪烁浮现，顷刻间延长开来径直向九氿飞去。“唰”地一声，一条鲤鱼被长绫缠绕着牵出了水面，失去了水床在陆地上挣扎跳跃着，一张嘴巴大张着吐着泡沫，略显急促地喊道：“我这不是带着路呢嘛！快把我放回去！”

“前辈……”葬洛喘着气说着：“我俩可不及你在水下的本事，可别再打趣我俩了，直接告诉我她人在哪吧。”

“是你们自己要下去的，怎能说是我的不是呢？我可连河路都为你们开好了！”九氿愤愤地跳将起来，甩着尾巴弹了葬洛一脸河水。

葬洛一边擦着脸一边喏叨着：“是。是。是。可在陆上的话我们能更快一些啊。”

“是啊。鱼老大，求求您了，我可再也不想下水里了。”正风抚着树干可怜巴巴地望着九氿。

“哈哈哈哈！可不是我诳你们，真要去算的话，水里可比陆上快出不少呢。也罢了，赶紧把我放回去，在陆上可寻不得我们族人的踪迹，我在水里给你们带路就是了。”说完九氿再也不翻腾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葬洛挥手一甩，鲤鱼儿重飞入河里，摆了摆身子在附近盘圈游着。二人也不多休息，连忙起身赶路。蓦地，葬洛眉头一紧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等等前辈，是你的族人，无渊氏劫走了芙蓉吗？”

“倒也可以这么说。”九氿说着一个飞跃跳出了河面，“不过她俩可是自愿去的，要细说的话可就说来话长咯。”接着“咚”的一声九氿再次落入了水中，不多久又浮上了水面一边引着路一边慢慢解释。

于此同时，铜雀山北城门上，最后留下的三位舞灵正大声争吵着什么。舞灵，即花灵族下善舞者，而有能歌者则称乐灵，二者兼得是为无月。此三人一般年纪，衣着服饰也都着的清一色的淡兰色舞衫。最高挑的一个的唤作尹梦奚，是尹氏也就是尹伊念的三妹，是城里最有望接替伊念主事的人。与梦奚正激烈争辩的则是韩寻子，虽是生于含羞草可身材却一点也不羞怯，相较之下三人中当属她最丰神绰约。而另一个看过去明显矮小如顽童的姑娘名唤林想云，只怪她此生投在了铃兰花上，此一派花灵皆都个子不高。不过想云倒不以为耻，反而为此自豪，因为如果坊间流传的史记杂谈是真的话，那她可是铃兰派中有史以来最高的一位人物了。用她自己的口头禅来讲：“我可是铃兰派的巨人！”

韩寻子死死地按住尹梦溪的肩头说道：“还是让我去吧！伊念姐已经凋零了，你就是下一任主事，可不能再出事端了！”

作为下任城主，尹梦奚素来沉着冷静，可此时出事的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姐，光是要压抑住悲恸的情绪就已经很艰难了，空白的脑海中想到的唯一一件事还被人阻拦，一时没忍住落下一滴豆般大的泪来。“她可是我的亲姊妹啊，我若是主事的话就更应该去了！”

“正因为你是主事，才不能贸然下山。对岩奔族的催眠虽然起效但绝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即催引汤泉子，保证花灵族人安全撤离，而这曲子也只有伊念姐与你熟悉啊！”韩寻子用力地摇晃着梦奚的肩，她多想梦奚那下山的念头能被她这样摇碎。此时下山确是危险，可不仅梦奚与伊念有血继之亲，韩寻子与伊念也交情不浅，她们两人都想着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去拾回亡者的灵种。

寻子与梦奚两人一时争执不下，一旁的想云本来还未拿定主意，一看二人争着要下山，自己便随波逐流跟着插话道：“要不我也下吧。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胡闹！”寻子扭头瞪了想云一眼怒吼道：“这等危险的事情，哪还有相陪的？你快跟她们一起撤离！”

趁着寻子扭头的功夫，梦奚试着想要挣脱钳制，可不仅自己心神不定气力不足，而且对方也是卯上了劲的，她只得哀怨道：“云儿，你快走吧！岩奔族人一来，我们谁也挡不住的。”

“梦奚啊！梦奚！你快清醒一下！伊念姐素来待我不薄，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将她二人的藏蜜带回来的，你留下快快催引汤泉子吧，迟了可就真的谁都跑不了了。”寻子给了想云一个眼神，说着话时突然就撒开了手往地里一遁。想云心领神会，本来她就没想真的下去，寻子前脚这一走，她后脚立马上前拉扯住梦奚。土地里传来寻子最后的呼唤：“快催引汤泉子！！！”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花灵族的生死是游离于有穹氏的掌控之外的，她们在死亡时便会回归本元，蜕化作一切的开始，那一粒毫不起眼的灵种。亡者的灵种又叫作藏蜜，藏蜜入土后将依据亡者生前的记忆开出各自的记忆之花，花的形态也因记忆不同而各有千秋。舞乐与藏蜜，两者使得花灵族一举成为了大陆上美的象征。通常，花灵族都会将藏蜜埋在圣树也就是九都的中宫附近，毕竟那里是花灵族诞生的地方。

关于圣树的由来，传说有一名年轻美丽的有魃姑娘在躲避野兽的追击时遁入了附近的一颗小衫树中，因着对树外环绕的兽群的畏惧，再加上那时的时空术才刚刚萌芽，于是姑娘就被永远困在了树干里。但是姑娘并没有因此消沉，她在无尽的黑暗里幻想出了自己的世界。一年后，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此时奇迹伴随着死亡出现了。杉树就像突然间吸收了什么巨大的能量一般疯狂成长了数倍之大，数百朵形态各异的巨型花朵绽放在枝头，每一个花朵都沉甸甸地垂挂着，直至每一朵花里都孕育出一位少女。这群一般模样却性格迥异的少女们便是最早的花灵族了。随后以年为单位，杉树逐年而增生，每年的形色姿态都不一样。一年一树一世界，永生永世永轮回，是称年轮。

花灵族人相信，只有将生于圣树的亡者之藏蜜全埋藏于圣树之下，才能维持圣树体系的平衡。所以花灵三戒中第一戒便是戒失蜜。

浪涛潺潺而寻寻，谷风习习而觅觅。两路人马分别寻生与觅死，殊不知，芙蓉与伊念此时正在河底歌舞雀跃，悠哉庆祝。